龍菁菁見他認得自己的本體很高興，又在旁邊畫出一條長著翅膀的龍，姿態慵懶，對著一塊石頭吐著龍息。

應斯廷睜大雙眼，失神地看了很久，才開口問道：“這幅畫小弟很喜歡，能不能送給小弟？”

曾有一條應龍棲息在這片大陸上，太古神獸體型巨大，人族與之相比，就好像螞蟻與大象的差距。

在應龍眼中，所有的生靈不過是風景的一部分，從未入眼，一口龍息就能焚毀無數，灰飛煙滅，卻被所有的生靈視為最尊貴的存在。

不知何故，應龍突然撕開空間離開了大陸，不久之後大陸的靈氣開始消散，曾有傳言，應龍是大陸的守護者，應龍再次回歸的時候大陸將會恢覆到從前。

時至今日，所有的廟宇裏供奉的不是諸天神佛，就只有應龍的金身塑像，它是這片大陸上所有生靈的信仰。

史書上有很多關於應龍的記載，也有畫冊流傳至今，卻沒有哪一副像龍菁菁筆下這般傳神，好似馬上就能從畫紙上飛出來，騰空而起。

龍菁菁點頭，心道，應龍和自己相伴了無數個日夜，被噴了不知道多少口龍息，應龍有多少個鱗片自己一清二楚，畫得當然像了。

應斯廷舉起畫紙，待到確定墨跡徹底幹透，才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。

離開的時候綠娥正巧從外面回來，應斯廷目不斜視，徑直擦肩而過。

綠娥蹙眉，嘴上說的好聽，都是一家人，連那對老仆都能在這個家裏指手畫腳，輪到自己卻連個招呼都不打，還不是當成下人。

目光落在不小心把墨汁抹在臉上的龍菁菁身上，一雙眼睛充滿了怨毒之色，都怪龍菁菁沒本事立威，連累自己在這個家裏不被重視，若是小小姐能在這裏就好了。

“大小姐說，你不願意去城主府也沒關系，她準備搬過來陪你住幾天。”綠娥坐到應斯廷先前的位置上。

“我不同意，我怕我會忍不住替恩人報仇。”龍菁菁收起長發，換回了聲音，如今的她已經掌握得很熟練了。

“小小姐說過不需要你替她報仇，恩人的話你也不聽了嗎？”綠娥疾言厲色。

提到蘇珞依，龍菁菁抿抿唇：“家裏哪有地方給她住？”

“讓馮叔馮嬸搬去門房住，再把院子重新修葺一下，大小姐不是太挑剔的人，只是不習慣用舊物。”綠娥已經做好了安排。

龍菁菁仔細地打量著綠娥，綠娥忍不住道：“你看我做什麽？”

龍菁菁有點粗線條，可她又不傻，自她從黑石城回來，綠娥的變化很大，可搞不懂為何會如此，開口道：“這件事還是要和夫君商量一下。”

“娘家姐姐要在家裏住一段日子都做不了主嗎？”綠娥有些不滿。

“是你讓我什麽都聽夫君的。”龍菁菁一臉無辜地看著綠娥。

門外傳來了腳步聲，應斯年回來了，龍菁菁一瞬間換回了長發，飛奔著迎出門，綠娥撇撇嘴，太不像樣子了。

應斯年抱了滿懷，唇角微揚，將龍菁菁披散在臉上的發絲別在耳後，用指尖抹去她臉上的墨跡：“一天不見，就變成小花貓了。”

龍菁菁眉眼彎彎，露出一對淺淺的小梨渦。

小夫妻油裏蜜裏親親熱熱的進了房間，綠娥在一旁看著覺得刺眼，這才多久就這麽親密，計劃再不快點的話可就要鳩占鵲巢了。

晚膳的時候綠娥咳了幾聲提醒龍菁菁，龍菁菁裝做聽不見，她不想讓蘇珞寧住進來，更不想馮叔馮嬸去睡門房。

綠娥無奈之下去踢她的小腿，小貝殼跳下凳子，個子小小的他正巧看到了綠娥的動作，大聲質問道：“你為什麽要踢我母親！”

一家子把目光落在綠娥的臉上，綠娥僵了一下：“你看錯了，奴婢怎麽敢踢大少夫人，小孩子說謊話可不好，要被妖獸叼走的。”

提到妖獸，小貝殼面色白了白，似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，馮嬸抱起小貝殼，責怪道：“你把孩子嚇著了。”

都知道小貝殼是從妖獸嘴巴裏救下來的，大家默認小貝殼身邊的人都被妖獸吃了，默契的沒有問起當天的事，綠娥看上去挺機靈的，怎麽會這麽不知輕重。

綠娥梗著脖子道：“正因為是小孩子，才應該好好教導，也不知道是什麽人家教出來的，小小年紀就會說謊，長大可怎麽得了。”

“我沒有說謊，我就是看到了，肯定有鞋印。”小貝殼紅著眼框，掙紮著從馮嬸懷裏鉆出來，蹲在龍菁菁腳邊查看，可惜的是裙擺上並沒有痕跡。

綠娥暗暗得意，外出見蘇珞寧的時候鞋子踩臟了，進門之後特意換過，鞋底還是幹凈的，自然沒有痕跡。

龍菁菁本想忍忍就過去了，沒想到小貝殼會為她打抱不平，一邊是恩人的貼身婢女，一邊是無辜的小孩子，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小貝殼咬著唇瓣瞪了綠娥一眼，猛地掀開龍菁菁的裙擺，蓮藕般白嫩的小腿上有一塊明顯的紅痕。

綠娥一把推開小貝殼：“野孩子就是沒教養，女子的裙子能隨便掀嗎。”

小貝殼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，應斯年一腳踹開綠娥，抱起小貝殼。

雖然只有短暫的一瞬間，他已經看到了龍菁菁腿上的紅痕，厲聲道：“小貝殼喊我一聲爹爹，就是應家的人，以後不要讓我聽見誰叫他野孩子，我們應家可教養不出對主人動手的下人，你們綠紗城的人就在城裏，你也不用來回折騰，直接跟他們一路回去吧。”

綠娥跪在地上面色慘白，思緒萬千，姑爺這是承認了私生子的身份嗎？姑爺怎麽會知道自己偷偷去見蘇洛寧？

無論如何她決不能離開應家，只得不斷的磕頭求饒：“姑爺，饒了奴婢吧，大少夫人記性差，奴婢只是擔心大少夫人忘記了重要的事在提醒她，不小心沒控制好力道，怕姑爺責罰這才冤枉了小公子，奴婢去見大小姐是因為大小姐與大少夫人姐妹情深，想從奴婢這裏打聽一下大少夫人的病情，奴婢知道錯了，就饒過奴婢這一次吧。”

龍菁菁暗暗鄙夷，好一個姐妹情深，殺身之仇啊，也不知道綠娥為什麽會這麽說。

綠娥往前爬了幾步，抱住龍菁菁的腿，哭道：“大少夫人，你快給綠娥求求情吧，綠娥不想離開你。”

早在綠紗城的時候蘇珞依就說過，可以放綠娥離開，綠娥是孤兒，無家可歸，主動提出陪同龍菁菁來到風淩城，等龍菁菁適應了人族的生活再找個人嫁了，也算是把人托付給龍菁菁了，肯定不能就這麽趕出去。

龍菁菁扶起綠娥，帶著懇求的目光看向應斯年。

綠娥低著頭，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怨毒之色，都這個時候了，居然還在意她的頭發，不肯開口求情。

應斯年自然知道她們主仆二人感情不一般，但有些事還是要搞清楚：“說說看，你想提醒依依什麽事，不能大大方方說出來，不惜踢傷她的腿。”

綠娥想讓龍菁菁親口說出讓蘇珞寧住到家裏來，一來她知道應斯年肯定不願意讓那對老仆住到門房，龍菁菁開口的話，會對龍菁菁產生不滿，二來她希望龍菁菁以禿頭示人，龍菁菁長發的樣子太美了，就算披頭散發也不見應家人流露出半分嫌棄之色，萬一將來舍不得把龍菁菁趕走怎麽辦。

奈何龍菁菁是個白眼狼，過河拆橋，根本不按照她的話行事。

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了，只得硬著頭皮開口：“大少夫人想請大小姐住到家裏來陪她，家裏這個樣子不好住人，想讓馮叔馮嬸住到門房去，把馮叔馮嬸原來的院子請人修葺一番，再把大小姐接過來。”

話音落下，一家人都黑了臉，龍菁菁亦是如此，綠娥確實說過類似的話，可意思完全不同。

是蘇珞寧自己想來住，她壓根就不準備接受，才故意沒有理會綠娥，讓馮叔馮嬸住到門房去更是想都沒有想過，如果非要來，隨便收拾一間房就好了。

可此時此刻又不能反駁，綠娥犯錯在先，再歪曲事實，一定會被趕出門的。

應斯年第一次面色不善的看向龍菁菁，原來在她的心裏是如此嫌棄這個家，先不說把馮叔馮嬸趕到門房去住，還要再修葺一番才能讓蘇珞寧住進來。

龍菁菁不懂綠娥為何要如此行事，再一次懂得人心的覆雜，原本件簡簡單單的一件事，稍微改變一下措辭，就有如此大的區別。

面對應斯年第一次對自己露出的冷臉，委屈得眼眶都紅了，什麽嘛，人心太善變了，因為一句話就改變了對一個人的態度。

“我這就去收拾東西，搬到門房去。”馮叔擡腿往外走，馮嬸動作麻利的收拾碗筷。

說到底這樣的安排也沒有錯，娘家人不遠萬裏的來看大少夫人，怎麽好一直住在城主府，是自己懶散太久了，忘記了自己的身份，沒有眼力勁，應該一早就主動提出把院子空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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